首页 > 太虚全集 > 太虚大师全集目录 > 第十九篇 文丛 > 3 自传

13 先后依我剃度的几个徒弟

       一一 先后依我剃度的几个徒弟

  民八的三月底,我在宁波归源庵,黄葆苍偕四川的董慕舒、李锦章三人,忽然来要求我为他剃度。因去秋黄葆苍至重庆,值佛源法师在重庆讲佛学,董慕舒、李锦章、孙道修等先后皈依,葆苍亦从听讲,遂成法友。后慕舒、锦章阅我的论衡、摄论及觉社丛刊,倾仰日深,与葆苍商量非出家专修数年,不足以担荷佛法救世的大责任。葆苍又得王耕心──或魏默深──所著念佛专修法、及叙扬州某师持大悲咒得开智慧一书,决意出家依法专修,出家又非求我为剃度师不可。而葆苍的出家,又万万非其兄梅生及家庭妻儿所能通过,遂严守秘密而至。各人自作出家发愿文,意极恳切,为我万万所不能拒绝。乃只从其所求,携至鄞西天王寺,由玉皇陪同礼忏数日,先授菩萨戒,举行剃度。令与玉皇偕住在天王寺,潜修度夏。夏间、独大勇曾住上海代主持觉社三四月,以俟秋间赴金山受戒。葆苍年最长,慕舒次之,锦章又次之,从临济宗派,依次名以传心、传佛、传众,字以大慈、大觉、大勇。

  在先、已有几个从我出家的徒弟:在普陀闭关时期中的民国四年,曾剃度两个安徽人,其时我本不愿收徒,以奘老介绍来而勉为剃度。所取的派名已不忆了,外名乘悲、乘智。剃度后,仍遣回宁波依奘老住。乘智较年轻,似于次年即还俗,在上海干点小差使,后再不闻其踪迹。乘悲历在宝岩寺、归源庵派管事务。葆苍等三人来归源后,我与玉皇率同到天王寺去,携带来的皮箱等存归源庵。乃乘悲竟打开了箱子,把数百元钞票及值钱的衣物,偷窃逃走。临行还留了似乎惊喜失常的一张字条。后二年,据大觉谓曾遇于天目山的路上,从此再不闻消息,想早已死了。

  民国六年,又有一曾受过中等以上教育的江西学生,到宁波观音寺恳求剃度。派名也不忆了,外字乘戒,相貌、品格、作文、写字均不错,似为一殷实家庭子弟。剃度后送在观宗寺受戒;受戒毕,曾引住在观宗寺的象贤──即芝峰──来拜我。那时、象贤才十六岁。我时正从台湾日本游归,乃资送乘戒往台北曹洞宗中学林留学。乃次年夏间,即从台湾逃回到普陀,我斥不收留,在外流浪了数月,冬间曾再到宁波观音寺来见一次,即去不复返。十多年后,忆曾接到他从江西寄来的一封信,大约报告系由他的家长把他找回去了,他在报馆当新闻记者,对于佛教仍旧信仰。此人除懒惰外,无其他劣点。

  还有一个绍兴姓王的,出家时已中年,曾任小中学教员,信佛多年。未出家数年前,已来普陀访过我,约系民国七年在普陀求我剃度,就在普陀受戒,派名亦不忆了,外字大安。从他起,我徒弟的外名用大字,系嫌乘字太会乘走了的缘故。他以身弱多病,只在故乡或浙江地方的小庵自修。民国十年间,似到杭州拜见,闻在常山县住了些时,颇得人信仰。全县只二三僧人,寺庙多归荒废,要想多找些人去住,卒无人肯去,不久,闻病故了。民国九年的夏天,又有沙市邓家的一人──湖北民政厅长邓振玑堂弟,似因老大无成,在家中没趣,由隐尘等介绍来杭州兜率寺出家。察其说话多而于事理不清,字以大默,派名也已忘却。受戒后至次年,亦即病亡。

  民国十一年秋间,王虚亭自北京来武昌佛学院求为剃度。他是个很能干的人,系保定军官学校段芝泉的学生。辛亥南京初下时,充安徽代表,举孙中山先生为大总统,后在陆军部供职,直至出家前始辞职。把家庭处理清妥,先度他的丈人与妻子都在北京出了家,把钱与丈人,就北京大佛寺办一佛经流通处流通佛书,他自已遂到武昌来──法舫、或法尊、或天然,似系他介绍来的学生──。在院住了十余日,为举行剃度,派名传慧,外字大严。他即转往宝华受戒。到宝华后,他的人缘太好了,从浩净和尚至德宽以下、两三代的人都以他为宝贝,立刻把他做了浩净以下第四代,管理寺务,他的确也为宝华山效了不少的劳。但后来只民国十三年在镇江重见过我一面,似为亲信宝华山不能不避开我,与我去远了,我也不复置问。可惜民十五也病亡了,不然、宝华山也许还要有声色些。

  民国十二年,为湖北测量局一湖南籍职员唐畏三剃度,未出家前已与李慧空常到佛学院旁听,剃度的派名传忠,外字大敬。后来、他的儿子也依大勇出了家,外名密吽。十三年后,他从大勇学密宗,仍在佛学院任职多年。民十六、七、八间,佛学院多亏他守住。十九年后,便到长沙专传密宗去了,二十四年死在长沙。

  十二年冬初突生的变故,即为大愚的出家。他真也算得佛门中的怪杰,本名李宗唐,号时谙,是湖北省议员。似乎竞选过议长,与韩达哉──大载──等为极富活动力的政客。民八、听我在北京讲维摩、起信而信佛。民九、在武昌皈依我。那时、他的夫人──后即能空比丘尼──力阻他,终被他说服也来皈依我。汉口佛教正信会的前身初名武汉佛教会,即由他先借滋善堂筹办起;民国十年,造成了前栋殿宇;十二年,又造成了后栋殿宇,都是他一手经办;十二年四月开佛诞会,真也算轰轰烈烈了!到冬初,他秘密的换了僧装,到宝华山称系我的徒弟,以大愚为名求受出家戒。但他不知出家是有派名的,宝华山问到他的派名,还报不出,知道不曾经我剃度,未许进堂,并来函通知弄穿了。他去的时候,严少孚、邓天明二人略知去向。至是、他的妻儿及佛教会众,都责成严、邓二人去把他找回,他的夫人也同去。那知到了宝华山,不但没有把他找回,严邓二人连他的夫人都被他劝出家了,就在山上邓拜了一镇江和尚作剃度师,他的夫人拜了一泰州比丘尼作剃度师,严遥依原皈依的汉口古德寺昌弘和尚为剃度师,另约同安徽人浮光,外名便取了大愚、大智、大悲、大愿,同来信恳求我赐大愚的派名。我也不得不勉从所请,名以传信,乃同在宝华山受戒。所以、大智等皆是另有剃度师的,不过大悲在家时原系我的皈依徒弟。大愚受了戒,即到泰州光孝寺闭关念佛。十三年下半年,转到庐山海会寺闭关念佛。他原是专修念佛法门的,但他的悲心愿力极充盛,常诵普贤行愿品,并深信念佛得三昧即可成就神通济世。到十五年上半年,他来信报告得念佛的定心净界,我教他多看经论勘验。但据他后来告诉我,至十五年冬天,以共军在赣、鄂大混乱间,悲极求速得神通救人救世,定中见普贤菩萨现身,授以心中心咒,检藏经得咒,依照修习,至十七年已皆明验,乃到沪宏传。也由陈元白首先信奉,力为鼓吹。我十八年从美洲回沪时,他已哄动全国,不可一世。由沪去北平,闹到二十年始归寂隐,后即不再知他的踪迹。但由他传布的影响,至今犹未尽泯没。

  民十三的春天,又有隐尘的外甥王又农出家,他也在军政界多年,那时仍是督署秘书。但从佛学院初开,即住在院中兼管董事会文书,听讲佛学,至是出家,派名传震,外字大刚。受戒后,一向从大勇学密,办藏文学院,以至入西康。十八年,大勇死后,仍继续在西康,今在康定为大勇活佛的保傅,已算西康著名的大喇嘛,而实从我剃度的徒弟,现在亦只大刚硕果仅存了! 因为、大慈十一年于杭州,大觉十四年于重庆,大勇十八年于西康,先后都过世了。诸徒弟中最殊胜的,要算大慈、大勇,大勇修学及功业已有成就;尤可惜的为大慈,受戒未满三年即逝,他的病根种于未闻佛法前的同善社静坐。起初他不说,及至病深,已无从挽救,迄今思之叹息不置!幸有他的第二个儿子出家为他的徒弟,外名恒演,现在拉萨学法,尚能继他的遗志。

  还有不少要从我剃度出家的,或未达剃度,或剃度未受戒,已死已退,今皆不用提了。但有一人应一提的,便是朱谦之。民国十年的夏初,京沪报纸传朱谦之到杭州从我出家了。但事是有的,剃度却未。朱到杭州,住在我的兜率寺中十余日,特与他谈了一回话。我问他出家底目的是什么,他说要将所有的佛书批评一过,从新整理建设起来。我告诉他:若为此便不须出家,且以不出家为较宜,我可介绍你到欧阳竟无那边去;若真要出家,最少要连书报也不看,去持戒、坐禅四五年。两条路你走那一条?你可细想想再回报我。过了两天,他说愿到欧阳那边去,我写信与他去了。过半年后,我在到天津的船遇到他,那时他已把学佛的心打断,另做别的学问去了。